钟离道人与怪物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，场面激烈异常，吕洞宾能听到二人攻守之间身体带起的风声，夹杂一人一怪的呼喝声。无数砂石飞进洞里，打在身上生疼，可知二者动作的力道和速度。

吕洞宾尽管已经拜师，但毕竟时日不多，对师父的修为很不了解，有时看着他一副胖乎乎、人畜无害的样子，甚至都怀疑他到底有没有技战搏击的两把刷子。

那怪物不时发出厉啸，刺痛耳膜，产生极为强大的震慑，令人不由胆战心惊，精神涣散。

吕洞宾几次想要出去，看看能不能寻机会帮师父一把，但每每被怪物尖锐凄厉的啸声夺魂，脚步竟然迈不出去。

耳听师父的呼喝声越来越急，似乎后继乏力，他一咬牙，强抑制心中巨大的恐惧，提着宝剑奔向洞口。哪知刚到半途，猛听师父促声大喊，“小宾子，赶快启动法阵！”

他不禁一愣，正踟蹰不定，随即就听那怪物厉啸连连，洞外顿时间电光急遽闪烁，伴着石破天惊的雷鸣，师父陡然发出一声惨叫。

他脑子一热，忘了危险，口中大喊，休伤我师父！风一般抢了出去。模模糊糊听得师父惶急大喊，不要出来……但他哪里肯理会。

冲到洞口，就见一只全身棕色毛发披拂、身高不下一丈的巨无霸怪物正掐着师父的脖子，宛如掐着一只小鸡。而师父则浑身是血，眼珠翻白，张大嘴巴，舌头几乎都要伸出来。

情势万分紧急，吕洞宾无暇多想，大喝一声，挺起宝剑向那怪物刺去。那怪物猛一回头，呲牙厉吼。只见一张色彩诡异的怪脸，巨大的蛤蟆嘴张开，露出里面尖利的犬牙，暗绿色的圆眼迸射出凶狠异常的光芒。

吕洞宾顿时魂飞胆丧，浑身酸软，没了一点儿气力，不由自主瘫倒在地。巨大的恐惧攫住他的心脏，令他窒息难当。他瞪大双眼看着那怪物一下扔掉了师父，表情狰狞朝向自己，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。

只觉心脏擂鼓一般狂跳，似乎就要跳出胸腔。胸口堵塞得厉害，几乎喘不上气来，眼泪鼻涕瞬间不由自主往外直流……

这怪物凹眼突腮，鼻部很长，呈蓝色，中间夹杂着白色、黑色，鼻孔翻起，构勒出一张怪异的鬼脸形象，眼中闪烁凶狠的绿光。

不知为什么，他这时脑子竟然变得异常清醒，立刻想到道藏阆苑的书籍中有介绍，说这东西名叫鬼脸山魈，千载难逢，皮糙肉厚，爪牙锐利，力大无穷，可以手撕虎豹。

他知道自己不能幸免，就想死得有尊严一点儿，勉强笑笑，哪知嘴巴肌肉却不听使唤。

那鬼脸山魈靠近他，慢慢蹲下身子，把整个脸几乎贴到了他的脸上，涎水滴落，温热腥臭，令他胃袋翻腾，几欲呕吐。

换作以前，他吓也吓死了，没想到这时师父传给他的神气起了作用，让他还能保持住心神不散，脑子清醒。心想，自己以人类之尊，岂能被一介畜生瞧不起。我可以干不过你，但我也是有尊严的。随即感到面部肌肉略有松动，便淡然做出一个微笑。

哪知这鬼脸山魈却没有痛下杀手，而是做出一个古怪的表情，很象微笑的样子。

吕洞宾不禁皱眉。

鬼脸山魈随之也表现出类似的表情。

吕洞宾心下一动，便开始有意挤眉弄眼起来，而鬼脸山魈依旧仿效不迭。

他随之想到道藏阆苑书籍中介绍过，这鬼脸山魈乃猿猴之属，最喜仿人，本性如此，非灵智所能左右。顿时有了主意，接着又是呲牙，又是翻鼻，诸如各类动作不断奉上。那鬼脸山魈果然沉溺，学得不亦乐乎。

吕洞宾一边想出各种动作来逗引鬼脸山魈，一边脑子快速转动，思考对付这家伙的办法。

这山魈十分聪明，对吕洞宾做出的动作一学就会，一旦吕洞宾重复，就呲牙发狠，逼得吕洞宾不得不想出各种招式来取悦他，只累得满头大汗，浑身无力。

他不知道师父是生是死，但还是寄希望于他没事儿，自己这边拖住山魈，等师父抓紧时间恢复修为，趁其不备，一举拿下。因此，再苦再累，也咬牙坚持住。可怜他这么大个青年，不得不象个傻子一般做出各式各样幼稚之极的动作。

这事儿说来简单，但不重复地做下去，绝对耗神又耗力，吕洞宾渐渐黔驴技穷，身体也到了崩溃的边缘。他心中无时无刻不在祈祷：师父快醒来！师父快醒来！

就在这时，一声微弱的呻吟传来，吕洞宾听了大喜，心神激荡，浑身顿时充满了力量。哪知山魈听了，却神情大变，凶狠异常，转身扑向钟离道人。

吕洞宾脑子轰的一声，满嘴发苦，但并没有坐以待毙，而是立刻下意识地半蹲地上，两只胳膊上臂蜷起在胸前，十指分散，弯曲如爪，对着月亮“呜嗷”叫了起来。

他这只是下意识地行动，没有针对性，想不到误打误撞，那山魈见他做出这一番动作，极其喜爱，竟然难以抗拒，随即撇了钟离道人，继续仿效起来。

吕洞宾完全出乎意料，狂喜之下，紧接拿出了杀手锏——五禽戏。

《后汉书•方术列传•华佗传》记载：吾有一术，名五禽之戏：一曰虎，二曰鹿，三曰熊，四曰猿，五曰鸟。亦以除疾，兼利蹄足，以当导引。体有不快，起作一禽之戏，怡而汗出，因以著粉，身体轻便而欲食……

这五禽戏仿效五禽最经典的动作，本性自然，一举一动，深合天道，令练习者能体会到难以言述的体验，山魈自然也不例外，如醉似痴地跟着动作起来。

吕洞宾一边做动作，一边脑子快速转动：为今之计，靠师父出手干掉山魈显然不可能，听声音就知道师父伤得不轻，能活下来就不错了。一切只有靠自己。干掉山魈，至少师父还有活命的机会，否则二人都得完蛋。

他很快想到一个办法：古往今来，每有节烈刚勇之士穷途末路时会选择自刭，用利器在脖子上狠划一刀，那里有粗大的血管动脉，只要割破，基本没救。

打定主意后，他没有恐惧，反而心态变得无比平静，做起五禽戏来更加认真，等到一套动作即将做完，他拿起地上的宝剑，对着自己脖子动脉所在的部位比划了三下，意在让山魈看仔细，然后贴在上面猛一拉割，顿时血花飙射。他哈哈大笑，说不出得舒服、惬意。

鬼脸山魈见了，无比艳羡，上前一把抢过他手中的宝剑，对准自己脖子上同样的部位也比划三下，然后狠狠一割，学着他哈哈大笑起来。然而没学两声，神情陡然大变，捂着伤口怒吼暴跳起来。但伤口虽然捂住，但血管中的血液却堵不住，一个劲儿向外喷射。

山魈心知上当，暴怒非常，一脚向吕洞宾踹来。吕洞宾却是早坚持不住，对方脚还未踹到，自己已先倒了下去。

耳中模模糊糊听得鬼脸山魈怒吼厉啸，横冲直撞，胡乱抓踢，那些崖壁上的岩石都被击碎，到处乱飞，身上好些地方被击中。但觉自己的生命力如水一般迅速流失，无比强烈的疲倦感袭上心头，意识开始沉入深深的黑暗……

未

完

待

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