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47年，对于无数越剧迷来说，注定是一个沉重的日子。那一年的10月13日，被誉为“越剧十姐妹之一”的筱丹桂，终不忍生活的苦，留下“做人难，难做人，死了”八字遗书后，服毒自尽。

这则消息瞬间引爆了上海滩，数以万计的市民前来吊唁，殡仪馆门前乱作一团，甚至直接导致了交通堵塞，可见这位越剧演员的影响力究竟有多大。

上海34家越剧院宣布停演三天，表达对其的悼念。人们的议论也铺满了大街小巷，27岁的年纪，正值事业的高峰期，深受爱戴的筱丹桂，究竟为何选择离开人世？她所写下的八字遗书，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内容？

在那个风云莫测的上海滩最后的黑暗时刻，筱丹桂还是没能等来胜利的曙光，一切的一切，都要从她遭受的人生经历说起。

筱丹桂

一代“越剧皇后”，终遭六年屈辱

回到最初，那时筱丹桂还不叫这个名字，而是名为春韵。有这般诗情画意的名字，自然离不开她的美丽的出生地，江南水乡。

曾经的她，也像大多苦命家的孩子一样，终日喂马劈柴，当了别人的童养媳，还经常食不果腹，然而倔强的她虽然在默默忍受，心里却依然不愿服输，她相信总有一天自己能够告别现状。

终于，她的祖母不愿孙女忍受如此生活，而是将她领回家里，几年私塾读完，小春韵逐渐对戏剧展现出了别样的兴趣，在她的不懈努力下，终于接触到了越剧，这也成为了她人生的重大转折点。

越剧，和我们接触到的其他戏剧不同，没有那么多的花哨把式。最能引人注意的，便是以女性的温婉造就出含情脉脉的眼神，还有那恰到好处的优雅唱腔。天生带有这种感觉的，大多是大家闺秀，她们自然不会是学戏的人，而是看戏的。

像小春韵这样一直吃苦的孩子，想要表现出娇滴滴的模样，更是要在自己的一举一动中下足了功夫。进入戏班子以后，她更是把这种倔强发挥到了极致。

连老师都觉得不错的招式，小春韵还是不罢休，非要让自己练到十分满意才算可以，如果这是条没有光明的路，自己未来还是有可能回到曾经的苦难日子，没有退路的小春韵，只能孤注一掷，对于她来说，演好一出戏，就是自己生活的全部。

朋友们都知道，在旧社会，老师的要求是非常严厉的，动辄体罚，有着不可逾越的权威。在小春韵的科班，亦是如此，老师曾定下了一个“满堂红”的规矩，一人犯错，全班受罚。

如果说当时大部分学生都在与生活较劲，小春韵却不一样，她始终都在和自己较劲，这种倔强也让她在班里格外出名。多年的“卧薪尝胆”换来的是厚积薄发。

第一次登台，她就表现出极大的爆发力，技惊四座，让无数观众啧啧称奇。在后来的表演中，她几乎被所有观众注意，很快就成为了舞台上的中流砥柱，她音色甜润，长相可人，很快就从人群中脱颖而出。

旧上海，一位无权无势的演员火了，势必被无数流氓盯上。

不少朋友都知道，当年上海青帮大佬黄金荣对露兰春也是一见倾心，在露兰春只有14岁的时候，黄金荣就用大把的银子为铺垫让她出道，这可不是黄老板心好，想要伯乐识千里马，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于他想要霸占露兰春。

最后，露兰春无奈顺从，最后也是红颜薄命，仅仅三十多岁就去世了。

说回筱丹桂，她也是在十几岁的年纪，就遇上了张春帆，这也是她命运的一个重要转折点。

这个张春帆也绝不是什么善茬，虽然没有青帮三巨头的名声大，但依旧能够称霸越剧界，他看到文武皆会、男女装都能轻车熟路把握的筱丹桂，更是喜从中来，可他的本质里还是一个商人，请来了筱丹桂后，更是以他的名字为戏班命名，终于彻底在上海捧红了筱丹桂。

黄金荣

这时候的筱丹桂还不满二十岁，在演艺事业这条道路上，已经开辟了一条阳关大道。但说到底，聚光灯下再怎么厉害，现实中充其量还是一个小女孩，什么是演的，什么是生活，这在筱丹桂的眼里还是能分得清楚的。

一个普通男人都无法拒绝筱丹桂的美色，更何况是一个在业界混了这么多年的流氓呢？

当然，这个张春帆还是有点本事的，并没有像一个传统流氓一样直接上来霸占，而是采取了一些更为精心的招式，又是为她包装，又是为她跑马圈地，还能借此捞上一大笔钱。

这在一个年轻姑娘的眼里，都是满满的呵护，就这样，几年后，她彻底坠入爱河，二人也很快开始了同居生活。可是，这个台上风情万种的女子，台下也有很多沉闷的故事。

张春帆说白了只是一个在外闯荡的商人，家中本来就有老婆孩子，这种失衡的关系，带给她越来越多的苦恼，没有婚礼，没有名分，就连一个普通姑娘都能拥有的一切，万众瞩目的自己却什么都没有。

而且，张春帆还给他定下了越来越多的规矩，后台不能有男人看望，平日不许随意走动，这一切在筱丹桂的心里，都是一种无形的折磨。如此的折磨，持续了整整六年，终于在1947年的10月13日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了。

这一天，筱丹桂与国泰剧院的编辑冷山约好，一起外出看电影。他们在看完电影以后，又在街上闲逛了起来，其实当天下午，张春帆曾经回过一次家，他看到筱丹桂并没有按照自己的要求老老实实呆在家里，便已经心存怀疑。

当晚上筱丹桂回到家中的时候，天色已经黯淡了下来，这个时候，张春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，问她去处，这时筱丹桂更是不敢说自己和冷山看电影的事情，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。

张春帆哪有这么好骗，再三追问之下，筱丹桂一看躲不过去，只能一五一十的说了实情，并且还屡屡认错。

但是这个占有欲极强的流氓头子，依旧没有善罢甘休，而是带着人去了冷山家，把冷山接了回来，三个人当面对质。张春帆最后终于确定了事件的前因后果，并且看出了两人说的并没有什么隐瞒的地方，这才放冷山离开。

这件事之后，筱丹桂的心里更是宛如坚冰，她开始痛恨这样的生活，台上的自己大放异彩，台下的自己却没有丝毫的自由。不仅成为这个男人泄欲的工具，还要帮他挣大把钞票，最可恨的是，明明自己做了这么多，到最后却什么都没有留下。

在这种情况下，不堪重负的一代越剧女神，终于选择了服毒自杀。

“越剧皇后”之死，不仅是一人不幸

这件事发生之后，一石激起千层浪，无数民众站了出来，希望政府能给出一个交代，上海滩的警察迫于舆论压力，开始着手介入调查。

自警察机关启动调查伊始，到司法机关结案为止，警局将与案件有关的人都一一传讯，最后撰写了书面报告，报告上写着，筱丹桂自杀的原因在于“张、筱二人喋喋不休的争吵导致”，在同年的12月27被宣判无罪。

随后，地检处介入，认定张春帆是“教唆自杀罪”，然而地方法院在后续经过了三次审理，认定了筱丹桂的自杀并不是张春帆能够意料到的，于是在张春帆缴纳了保释金以后，便放走了他。

上天并没有因此眷顾这个流氓头子，终于在1950年，张春帆又因为反革命罪被判处了死刑，这让上海喜欢戏剧的广大民众无不拍手称快。这也因此说明了，在时代的变动下，各个时期的立法都有着其深厚的社会基础。

虽然上述的死亡原因，是大部分人共同相信的主因。但是民间，还是流传着各种各样的说法。

比如，最先流传出来的说法就是，当筱丹桂经营国泰大戏院之后，开始演唱越剧，可是后来生意走了下坡路，越来越惨淡，亏空巨大，凭借二人的力量也很难去弥补，筱丹桂最终非常生气，因而自杀；

还有一种声音说是，她在杭州买了一套房子，但是被别人霸占了，自己用不了，因此受到了很大的刺激，所以才有了自杀的事情。

几天过后，又有一种新的说法出现，那就是她和其他几位红伶共同出演了一部名为《山河恋》的剧，但是坊间都说筱丹桂的表现并不如其他几人要好，这让一向争强好胜的她根本无法忍受，也因此愤愤而终。

这些原因各异的说法，竟然都出自当时在上海最为流行的报纸《申报》。随着时间的推移，大部分人还是把原因归结到了张春帆的头上。

因为在这种最为可靠的推测中，筱丹桂的死，并不是本人的一死了之，背后折射的，更加是历代中国女性的典型悲剧，造成这种悲剧的，也不是只有张春帆一人，更是整个封建时代的魔爪。

在这种严格的管控下，筱丹桂为张春帆创建了巨大的经济利益，在当时其他年轻的女演员中又何尝不是如此呢？

她最终没有白白的流血，当时300多位越剧艺人和数以万计的观众亲自为她送行，在通往“乐园殡仪馆”的马路两旁，几万名吊唁者一字排开，这不仅仅是一场对于艺人的吊唁活动，更是上海的越剧界对黑恶势力的斗争。

随后，漫画家赵宏本也在此事上找到了创作灵感，他用白描的手法画了连环画，题名就是醒目的《筱丹桂之死》，这也让这部画在整个上海滩都广为流传。后来，傅全香等人又编演了《筱丹桂自杀记》，这也让社会各界逐渐认识到了演艺界的黑暗。

人们每当谈起“丹桂之死”时，都是骂声不绝于耳，甚至有不少业内人士专门出面，提出要严惩张春帆，这才有了后来当局以“教唆自杀罪”拘留了张春帆，法庭也装模作样的开了几次庭，一副要从重查出的模样。后来，冷山离开了上海，丹桂剧团也从此消失于江湖。

然而，在这几十年间的上海，筱丹桂还真的只能算是一个缩影，但是她走的年纪很轻，如果能再熬几年，就能看到光明。

赵宏本

上海滩的黑老大们，其实各个都是戏迷，他们不仅仅是戏院里的常客，还经常为了过瘾，把戏班子弄到家里来唱，特别是家里有什么喜事的时候，戏班子就必须要来。光请还不能亮明自己的身份，想要有排场，那还必须得有名角的出现。

在筱丹桂事件前的1931年，杜家祠堂落成，主任梅兰芳、苟慧生、言菊朋、高庆奎等知名旦角，小杨月楼、刘奎官等京剧名家，以及杨小楼、李吉瑞等武生演员全部汇集了起来，演了三天三夜。

在这种整体的社会环境下，红伶们想要在上海演出，就必须要和演出戏院中的各大头目去联系，在他们的陪同下，才能见到各位大商人、小官僚以及各大流氓与报社主笔，这么多势力，缺一个都很难让演出顺利的进行。

特别是几位红极一时的上海大亨，关系必须要打点到位，只有他们点了头，戏院内才能满堂红，不然只会落得个冷冷清清的下场。

上海大亨杜月笙五房妻妾当中，有两位都是京伶。姚玉兰当时想嫁给杜月笙，怎料当时斗不过排在她之前的几位太太，于是才把孟小冬撮合给了杜月笙，自己的声势也瞬间扩大。

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，在上海，演艺圈和那些知名流氓头子，都是江湖之流，为了生存，才互相勾在一起。旧上海，是全国戏剧最为繁华的地方，也有无数知名的戏曲从这个地方开始崭露头角。

杜月笙

然而，像筱丹桂这样，一心一意把全部的人生献给戏剧，若没有地方势力帮她进行打点，却很难有抛头露面的机会，从这个角度来看，在她初露头角后，即使当时没有遇到这个张春帆，也会有下一个张春帆出现，这归根到底，还是那个时代的原因。

然而这一切，自从1949年以后，就全部化为历史的尘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