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枯藤老树昏鸦，小桥流水人家，古道西风瘦马，夕阳西下，断肠人在天涯。”元代诗人马致远，一阕《天净沙·秋思》，写尽了古道的沧桑。

　　在浙闽交界的仙霞山脉也有一条古道——“仙霞古道”，它是钱塘江水系和闽江水系的陆地联运线，古称“江浦驿道”“浙闽官道”。大多数人认为，仙霞古道可追溯到2000年前的汉代，到两晋隋唐后成为北上中原的交通要道。

　　钱塘江水系、闽江水系是浙闽交通的命脉，钱塘江不仅连接了京杭大运河，而且可溯流到江山清湖码头；而浦城的南浦溪则连接建溪、闽江可以出海，因此仙霞古道不仅担当了两个水系的货物联运重任，同时也构建了南北交通的捷径，由此可见仙霞古道的意义非同寻常。

　　仙霞古道全长120多公里，北起江山县城，南至福建浦城，中间经清湖、石门、江郎、峡口、三卿口、保安、廿八都、深坑、盘亭、庙湾、五显岭、九牧、杉坊、渔梁、仙阳等地。

　　很早就有走一回仙霞古道全程的想法，但每每只在江山区域内徘徊，足迹从未跨越北端的浦城，实是遗憾。直到2018年12月，才以“丈量古道”的名义，走了回仙霞古道的全程，总算完成了心中的夙愿。

　　12月的天气有些凛寒，冷风嗖嗖，然而我以为恰到好处，应了古道西风的韵致，多了一份古风。

　　我们从浮盖山下的枫岭关出关，沿着蜿蜒的古道，一路向南，且行且看，且听风吟。

　　梨岭是仙霞道上的一道屏障，因盛产梨而得名。这里险峻崎岖，有“全闽锁钥、越闽砥柱”之称，曾建有关隘，称为“梨岭关”。梨岭还建有寺庙，供奉五显大仙，于是人们更多地称之“五显岭”。现在五显岭的关隘已被毁，只有残缺不全的古道还隐约可见。好在五显岭已建有隧道，再也无须攀爬了，少却了人们旅途的艰辛。

　　过了五显岭，便是九牧。九牧是仙霞道上的一个重镇，群山环抱，依山傍水，是个有灵性的地方。九牧因古代曾出过九个州牧得名，且这九位州牧为官清正，深得百姓拥戴，留下“九牧留芳”的佳传。然而时过境迁，九牧已难寻当年的印痕，昔日的荣耀似乎已销声匿迹。好在九牧的街头还留有两幢摇摇欲坠的古楼，还能见证曾经的繁华。我关注九牧还由于清末时期江山人士刘家福曾在此聚义，领导红巾军反抗满清政府的压迫统治。

　　从九牧向南行是渔梁。渔梁也有峻峭的山岭叫渔梁岭，是仙霞古道必经之处，现在也不用爬了，有隧道可通过。渔梁还有个“渔梁驿”，曾是“中原入闽第一驿”，历史上曾有无数仁人雅士在此留下痕迹，现在“渔梁驿”的边上修建了陆游的塑像，旁边的碑亭中刻了蔡襄、刘克庄、黄公度、蒋之奇、翁白、林则徐、袁枚、赵翼、陈万策、张际亮等诗篇，徐霞客的名字也留在渔梁驿的青史上。与九牧不同，渔梁保存了历史的印痕，那古朴的幽巷，如同时光隧道，俯首低耳都能嗅到幽古的气息，听到历史的回声。

　　走过渔梁驿，便是仙阳了。偌大的田园，直映眼帘，远山锁雾，紫气缭绕，恍若蓬莱，难怪这里称为仙阳，大自然的造化匠心独运，可谓天人合一。

　　过了仙阳是南浦镇，其实就是浦城，南浦溪悠悠，萦绕城池，水岸码头别具风光。南浦溪可通到建溪、闽江一直到海，由仙霞古道运来的货物可由此装船运到闽南及海外。然而时光荏苒，沧海桑田，自然环境的改变，使水资源日趋枯竭，昔日繁忙的南浦溪航运风光不再，只有20公里外的观前还可见盈盈的水岸。

　　说到浦城就绕不开江山街，江山街因仙霞古道降生，又因南浦溪萧条失宠。曾几何时，许多商贾、脚夫因仙霞古道的生计踯躅浦城，或商贸、或营运，久而久之形成了富有地域特色的江山街，这便是浦城江山街的由来。江山街的繁华那时有目共睹，至今还崛立的“三山会馆”就是见证。然而岁月并没留给江山街经久的繁华，随着南浦溪水岸的萧条，江山街也一蹶不振，而今的江山街更是寒碜，除了不变的乡音和深巷中的那口老井，岁月已裹挟曾经的繁华一去不返。走在浦城的江山街上，又是逢雨的寒夜，寂寥的巷陌，昏暗的街灯，风声嗖嗖，稍有些冷，心中更是惆怅，莫名的愁绪翻涌心头，品味岁月的离愁是揪心的。

　　由浦城沿南浦溪南行可到观前村。观前村分上坊、中坊、下坊三个片区，其实是相连的一体，都是沿南浦溪岸聚集的。观前村的对面是金斗山，山上建了道观，于是村名便称“观前”了。观前村开发于南朝时期，历经唐代，到宋朝后就更兴盛了，那时的观前村可以说是“溪中船排往来如梭，埠岸酒肆鳞次栉比，商贾客旅摩肩接踵”，是一个“歌舞繁华之地，名人过化之乡”，就是今日走进观前村，你也会被它的气场所感染，为它的古韵所陶醉，心扉荡漾，无限感慨。那苍老的古建筑，那富有神韵的古码头，甚至那一草一木，都仿佛镀着时光的芳华，让你沉醉，令你陶醉。然而，最让我感动的并非这些，而是街道里散发着翰墨清香的“皋羽诗社”。“皋羽诗社”是为纪念和褒扬南宋爱国大诗人谢翱兴建的，他的故居就在观前村。一个村庄能把爱国和文化作为家传，并奉为灵魂，这是它的定力和生命的所在，我喜欢这样的村庄！

　　我们从枫岭关出发，又从枫岭关回程，越过仙霞岭，回到江山城，两天的历程，三百里路风云，丈量古道，寻觅仙霞古道的灵魂，西风做伴，红叶铺程，雄关漫道上我们风雨兼程，归去来兮，且听西风沉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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